本文转载自方圆（ID:fangyuanmagazine）

作者蒋姣 高燕艳

针对梁小飞的审讯长达5个多小时。

他自以为所有的计划都天衣无缝，对犯罪事实避重就轻，拒不认罪。然而，在扎实的证据面前，这只企图用1元钱买公司，侵吞国有资产5330万元，险造成约10亿元国有资产的损失的国资“蛀虫”终于无话可说了。

1 能力突出担重任

20世纪80年代，当很多年轻人对中国改革开放第一城“深圳”充满好奇与期待时，梁小飞正好从学校毕业分配到深圳市光明华侨畜牧场（以下简称华侨畜牧场）工作。

工作上兢兢业业的梁小飞，很快得到领导赏识，经过深圳市人事局批准，他调入深圳市食品公司任职。

1984年，华侨畜牧场和深圳市食品公司等五家国有企业，与当地村集体企业联合注册了深圳市星谷实业有限公司（以下简称星谷实业公司）。后来，梁小飞又调到星谷实业公司旗下的深圳市星谷饲料有限公司（星谷饲料公司）工作。

由于超强的工作能力，1996年9月10日，星谷实业公司的股东们决定聘任梁小飞担任星谷实业公司总经理。

不久，中国工力斯集团（以下简称工力斯集团）成为星谷实业公司的“新东家”。经研究，集团决定继续任命梁小飞为总经理。

2001年3月，梁小飞被委派到星谷饲料公司任董事长，同时兼任星谷实业公司总经理。此后两年，工力斯集团决定实行总经理负责制，由梁小飞负责星谷实业公司及其下属子公司的日常经营管理。

2 1元钱转让公司股份

大权在握的梁小飞，贪欲随之增大。2005年4月，梁小飞给工力斯集团提交请示报告，称星谷实业公司因债务巨大，大部分资产被法院查封，无法盘活。

报告中还专门提到，星谷饲料公司的生产设备也被查封，无法进行生产经营，建议将星谷实业公司进行股权转让，通过债权债务重组，推行员工持股，彻底解决员工出路问题。

梁小飞以避免星谷实业公司优质资产被债权人追偿为由说服星谷实业公司董事长付强、总经理助理梁立松以及副总经理许祥民等高管出资人民币60万元，星谷饲料公司出资40万元，共同成立深圳市星谷圣宝水产有限公司（以下简称星谷圣宝水产公司），打算将星谷实业公司的部分优质资产隐匿在该公司名下。

从2005年到2013年底，梁小飞一直担任星谷圣宝水产公司的董事长兼总经理，直至公司更名为深圳市波奥水产有限公司（以下简称波奥水产公司）。

为了实现企业重组，梁小飞专门委托会计师事务所对星谷实业公司和星谷饲料公司的资产进行评估。评估报告显示，星谷实业公司净资产约负5000万元，星谷饲料公司的净资产约负300万元，严重资不抵债。

工力斯集团领导了解到星谷实业公司的负债情况，同时面临1600多名员工安置的老大难问题，同意改制方案，决定将星谷实业公司和星谷饲料公司的股份以1元钱转让给波奥水产公司。

当股东们相继以同等价位将股份转让给波奥水产公司时，广东省某物资公司的代表关立焯并不赞成这一做法。

“我听说1元钱转让公司股权，觉得这里面一定有问题。”2005年7月21日，时任星谷实业公司董事长的关立焯收到梁小飞提交的股权转让请示后担心事有蹊跷，不想签字，于是申请辞去董事长职务。

关立焯的做法让梁小飞始料不及，这直接导致波奥水产公司无法完成工商登记。

梁小飞没有善罢甘休，他开始拿波奥水产公司增资扩股做文章。在梁小飞的主导下，波奥水产公司的注册资本从100万元增至500万元,股东增至16人。

其中梁小飞妻子罗丽丽掌控的深圳博开保健品有限公司（以下简称博开保健品公司）出资235万元，占股47%，而星谷饲料公司的股份被稀释到8%。梁小飞夫妻俩的47%股份，加上他小舅子罗力强5%的股份，梁小飞顺理成章地成为波奥水产公司的最大股东。

3 摸索出“瞒天过海”新门道

梁小飞向工力斯集团隐瞒自己是波奥水产公司实际控制人这一事实，幕后操纵着这一张王牌。梁小飞十分了解并掌握星谷实业公司和星谷饲料公司的资产情况，且拥有处置的职权和便利。

在这种情况下，梁小飞始终以“为星谷实业公司及旗下子公司员工找出路”为幌子，一步步将实现将国有资产套入自己腰包。

有一天，梁小飞在批阅文件时，看到一份关于支付90万元拍卖款的呈批件。梁小飞细看发现，星谷实业公司占股51.1%的星谷活力公司因欠债，被深圳市罗湖区法院强制拍卖了公司股份，而这些股份已被星谷实业公司以90万元的价格拍得。

梁小飞随手将呈批件放桌子上，一直没有签批，后来这个标的因未按时付款而导致流拍。

不久后，梁小飞打电话通知小舅子罗力强参与星谷活力的股份“竞买”。罗力强去拍卖会现场当天，专程来到梁小飞办公室拿了10万元现金做保证金。

梁小飞告诉罗力强，星谷活力公司的股权已经拍卖过两次了，第二次成交价是11万元，让罗力强心里有个数。最终，罗力强以10.2万元的价格拍得了星谷活力公司股份，成了星谷活力公司最大股东。

实际上，罗力强只是星谷活力公司挂名股东，梁小飞才是实际控制人。从那以后，梁小飞格外关注涉及星谷活力公司的相关资产。

2007年，梁小飞发现星谷活力公司有两笔以厂房作抵押的债务，法院准备对这个资产包进行拍卖。而这个被抵押的厂房，正是梁小飞妻子罗丽丽长期租用的生产车间，梁小飞非常清楚这个厂房的市面价值，他决定用罗丽丽的博开保健品公司参与竞拍。

为了避嫌，梁小飞让罗丽丽赶在竞拍前将博开保健品公司的法人代表更名为罗力强。这次拍卖规定，必须是高新产业才能通过拍卖入驻高新产业园，而博开公司属于高新企业，有参加竞买的资质。

此后，博开保健品公司以900余万元的价格从东方资产公司竞到了星谷活力公司共计1130万元本金的债权包，分别是3笔银行债权，其中2笔债权由星谷活力公司的抵押厂房实现受偿，另外一笔债权则通过申请法院拍卖星谷地块获得受偿。

这一波操作让梁小飞很是满意，他兴奋地摸索出了一条“瞒天过海”的门道。梁小飞发现通过把星谷实业公司的资产交付给法院执行，再以罗力强的名义购买，将星谷实业公司的债权变现，就可以稳妥地将国有资产占为己有。

2009年，梁小飞授意罗力强注册了深圳瀚宝隆贸易有限公司（以下简称瀚宝隆公司），用于购买星谷实业公司和星谷饲料公司的债权资产包，瀚宝隆公司的挂名法人代表是罗力强的好朋友陈颖。

瀚宝隆公司一直没有实际经营，但公司的账户上陆续收到了1000多万元款项。

4 导演一场虚构债权的“戏”

早在2004年至2008年间，梁小飞就在在波奥水产公司法律顾问陈山的帮助下，通过虚假诉讼的方式将位于宝安区石岩的星谷地块（以下简称石岩地块）隐匿到深圳川子量贸易有限公司（以下简称川子量公司）名下。

这是一场由梁小飞导演的虚构债权的“戏”。2004年左右，梁小飞虚构星谷实业公司与星谷饲料公司拖欠广东某建筑公司500多万元工程款的事实，以广东某建筑公司的名义向法院提起虚假诉讼。

案件胜诉后，梁小飞让律师以广东某建筑公司的名义申请执行500多万元的工程款，这个案件最后以调解方式结案。

在此期间，梁立松发现了梁小飞侵吞公司资产的苗头，梁立松代表星谷实业公司去纪委部门举报梁小飞侵占国有资产。2009年11月9日，法院以单位行贿罪判处波奥水产公司罚金3万元，梁小飞被免予刑事处罚。

2010年，梁小飞从波奥水产公司拿走了川子量公司出具的承诺书和会议纪要，交给了妻子罗丽丽，并让罗丽丽以博开保健品公司购买了星谷实业的资产包为由，向河源市紫金县法院申请执行。后经紫金县法院重新拍卖得款3000多万元，都被梁小飞以各种方式占有了。

梁小飞将掌控的星谷两公司的巨额资产提交法院执行至瀚宝隆公司，最终实现对星谷两公司财物的非法占有。截至案发，一共非法占有5330万余元。

此后，为了报复梁立松，梁小飞授意波奥水产公司常务副总经理和财务经理，虚构梁立松通过川子量公司侵吞波奥水产公司286万元的事实，以梁立松涉嫌职务侵占为由向深圳市公安局南山分局报案。在公安机关调查期间，梁小飞等3人多次提供虚假证言，致使梁立松被刑事羁押。

后经检察官查明，2008年12月25日，波奥水产公司转账286万元至川子量公司，是用于石岩地块拍卖及律师费用等相关支出。2014年2月，南山区检察院以梁立松没有职务侵占的犯罪事实作出不起诉处理。

5 求极致办案,护湾区营商环境

“梁小飞为转移、隐匿、侵吞两公司财物而实施的起诉、申请冻结、申请破产、撤销破产等行为多达几十个。”承办检察官介绍说。

2014年1月18日，梁小飞、罗丽丽因涉嫌犯贪污罪，被刑事拘留，1月19日被逮捕。同年5月23日，罗力强也因涉嫌犯贪污罪被刑事拘留。深圳市检察院指控梁小飞犯贪污罪、诬告陷害罪、行贿罪，指控罗丽丽、罗力强犯贪污罪，并对三名犯罪嫌疑人提起公诉。

2016年7月27日，深圳市中级法院以贪污罪、诬告陷害罪、行贿罪，数罪并罚，判处梁小飞无期徒刑，剥夺政治权利终身，并处没收个人全部财产；以贪污罪，分别判处罗丽丽、罗力强有期徒刑五年和七年，并处罚金。

此外，法院将查扣的赃款依法退回被害单位，并继续追缴被告人梁小飞、罗丽丽、罗力强犯罪所得，退赔给被害单位。

宣判后，梁小飞、罗丽丽、罗力强对深圳市中级法院的判决不服，向广东省高级法院提出上诉。2016年12月1日，广东省高级法院裁定撤销原判，发回重审。

2017年12月13日，深圳市中级法院经重新审理后，判决梁小飞犯职务侵占罪、诬告陷害罪，判处有期徒刑十五年，并处没收个人财产100万元；判决罗丽丽、罗力强犯贪污罪，分别判处有期徒刑三年四个月和四年六个月，并将查扣的赃款约人民币399万元、港币约37万元依法退回被害单位。

宣判后，原审被告人梁小飞、罗丽丽、罗力强仍不服，均再次提出上诉。

2018年，经过认真审查，承办检察官发现星谷实业公司资产的评估报告漏评了价值5000多万元财物。而且，认为一审法院以“工力斯集团等三家国有公司已将所持股份转让，退出了经营，委派梁小飞的基础已经不存在，案发期间梁小飞已不是国家工作人员，不符合贪污罪的犯罪主体”为由认定被告人梁小飞等三人构成职务侵占罪并不准确。

检察官还发现，梁小飞在担任星谷实业公司总经理时委托评估星谷实业公司资产，不符合《国有资产评估管理办法》规定的委托评估主体，且股权转让行为不符合法定和公司章程规定程序，股份转让尚未完成。

即便签订了股份转让合同，工力斯集团委派到两公司的管理人员还在实施保护两公司财物的行为。工力斯集团一直没有撤销对梁小飞的委派，梁小飞符合的是贪污罪的犯罪主体资格，应构成贪污罪，而不是职务侵占罪。

承办检察官介绍说，补充的司法会计鉴定报告反映评估报告合计少评、漏评星谷两公司约1.1亿元公共财产。

另外，检察官还从工力斯集团调取了梁小飞参加有关股权转让事项的股东大会和董事会的书证，即便已经证实工力斯集团签订股权转让合同，梁小飞仍然继续履行管理职责。

2019年2月，经请示院领导，承办检察官赴京与工力斯集团召开座谈会，提出挽回国有资产的有效办法，建议案件办理“先刑后民”。工力斯集团听取检察机关的建议，随即向法院申请中止民事二审诉讼。

2019年12月18日，广东省高级法院依法组成合议庭，在深圳市中级法院公开开庭审理该案时，检察官当庭出示补充的司法会计鉴定报告及相关书证，并对对方的质证意见、辩护意见有理有节予以回应，收到了良好的庭审效果。

2020年9月，广东省高级法院作出生效刑事判决，全部采纳广东省检察院的出庭意见。明确认定“星谷两公司的所谓转制并未完成”，确认工力斯集团等三家国有单位在星谷两公司的股权，并将被告人梁小飞职务侵占罪改判为贪污罪。

同时根据该判决，工力斯集团民事二审诉讼也获得了胜诉。工力斯集团领导表示，广东省检察院承办检察官对案件精准研判，成功为工力斯集团挽回国有资产，按照现在的市值估算约10亿元，还不包括开发价值。

2020年12月23日，涉案集团工作人员与广东省检察院第三检察部领导及承办人召开座谈会。（来源：资料图片）

栏目主编：张武 文字编辑：董思韵 题图来源：上观图编 图片编辑：雍凯

来源：作者：方圆 蒋姣 高燕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