财富系列之一

做私人财富管理，对“财富”要有一个较全面完整的理解，既要把握好财富的本质，又要了解财富的各种表现形式。今天我们来聊聊财富的本质，即财富应具备哪些基因。先界定一下，这里所说的“财富”，是指“私”领域下主体所能拥有的对象，排除精神意义上的所谓“财富”，也排除“公”领域内的“财富”。

我们都很熟悉劳动价值论，商品之所以有价值，是因为商品中凝结了无差别的人类劳动，商品之间价值有区别，是因为凝结在商品中的无差别人类劳动时间有长短。劳动价值论中用的词是“商品”或者“产品”，可以算是“财富”的另一个代名词。劳动价值论解释不了某些非“产品”即没有人类劳动创造的物品也具有价值这一现象，比如说原始森林当中的树木，或者你散步时捡到的狗头金。

财富是针对人的需求而言的，这个“人”最初是指“自然人”，之后出现了“法人”，“法人”作为拟制的“人”，也包括在“人”这权利主体当中，当然，最终还是自然人的需要，本文在分析中拿自然人为例来说明。人类社会不断发展，需求自然也会越来越多，因此财富也有它自身的发展过程，就象生命一样。生命由简单到复杂、由低级到高级，所以有基因的变化，财富也随着人类社会的发展而发展，也有由简单到复杂、由低级到高级的变化，自然也会有自己的“基因”。我们来疏理人类社会的发展历程，看看财富伴随着这个过程其“基因”是怎么样丰富的。

人类很长的历史时间内是渔猎时代，狩猎、捕鱼，当然还有采集，猎物、果实能满足人类生存的需要，应该可以算财富，但当时这些食物无法较长时间保存，并不能体现出“富”。为了提高狩猎、采集的效率，人类逐渐开发出各种工具，比如石制工具、木制工具、皮制工具，因为木制工具、皮制工具无法长久留存下来，这个时代又就被命名为“石器时代”，“石器”是指代渔猎时代的“工具”。这些石器是更好的财富表现，因为拥有它们意味着能带来更多的猎物与果实。因此，我们对渔猎时代的评价，都是以石器为财富标准的，比如看一个地区社会发展程度的高低，主要看石器的多少与优劣，看一个墓葬主人的身份，主要看随葬石器的数量与品质，毕竟石器多与优，很大程度上能说明本地区的人们或者墓主人的猎物、果实会丰富些，居住条件会舒适些，衣着的保暖或美感会更好些。

接着人类进入了农耕时代。农耕对土地的依附性极强，土地的条件决定了收获的多寡，如气候、降水、地势、水系等等，有了一块理想的区域，人类就开始定居，比如西亚的新月沃地，比如中国的良渚。这时土地对人的价值极大，所以土地是最重要的财富。

农耕时代后是工业时代，机器化大生产，土地的重要性更强了，除了有种植条件好的土地，还会有土地下埋藏的矿产，以及地上其他可利用的物质，因此，除了土地外，地下的矿产以及其他可利用的物质，自然也变成了财富，比如在工业时代最重要的动力来源，早期的煤炭、现在的石油、以及当今的各种新能源。

能满足人们需求这样一个概念，我们就用“价值”这个词来表示，对人类来说，那些没有作用或者说没有意义的事物，我们就会认为它们没有“价值”，自然不会被人类归入要控制或占有的范围，就算不得财富。所以财富的第一个基因出来了：价值性。

石器是渔猎时代的财富，因为它体现出对人的价值，可以获得更多更好的食物、住处、衣着；土地是农耕时代的财富，因为它体现出对人的价值，可以获得更多的粮食、物产；能源以及其他丰富多彩的物产是工业时代的财富，因为它体现出对人的价值，可以让人们的生活在物质上更丰富。

矿产对于渔猎时代的人们来说，可能没有价值，因为他们还无法利用矿产来丰富自己的生活，当然，如果把石头尤其是玉石当作矿产就另当别论。但是狩猎采集时代土地对人类不重要吗？采集也罢，狩猎也罢，不都得依附于土地？！没错，土地对狩猎采集时代的人类来说同样具有价值，但石器时代的人类似乎并没有把土地作为财富，原因何在？无它，土地对当时的人类来说，相当丰富，一个地区的人口负载量达到极限后，一部分人就开始迁徒，他们可以转移到新的土地上去，这与狩猎采集的生活方式也是匹配的，所以晚期智人才一步步从非洲走向了全球。

所以仅仅是对人类来说有价值还不足以成为财富，尽管它有价值，但随意可取，或至少不需要花费太大力量就可以获得，就难以成为财富，因为人人都可以获得。石器能成为财富，因为它需要经过选择，不是随手拿来就可以用的，进而还得加工打磨，即它是相对较少的，甚至是稀少的，比如古中国的玉器，那是财富的象征。农耕时代的土地，适宜于耕种的并不多，因为除平整外，还须满足气候、蓄水等一系列条件，还得在当时的条件下能够开垦。这就可推导出财富的第二个“基因”：稀缺性。我们的老祖宗很早就认识到了这个基因，总结得很到位：物以稀为贵！

与农耕同时代的还有游牧，欧亚大草原上的游牧民族是逐水草而居的，他们得不断追逐优良的牧场，优良牧场对游牧民族既有价值又很稀缺，但游牧民族展现财富的形式并不是土地，而是牲畜。一个部族在一块草原上放牧，不会去区分哪一小块是你家的哪一小块是我家的，农耕民族对土地很早就有了“私有”的概念，比如中国历史上的私田制代替井田制，进而出现了“地契”，牧场对游牧民族来说却是公共的，当然，现代改变了。因为是公共牧场，所以牧民之间不存在交易牧场的问题，既然不存在交易，自然土地对他们来说就不能表现是自己的财富，尽管它可以表现为部族的财富，但对牧民个体或家庭来说，自己的财富只能是自己拥有的牲畜，牲畜是可以交易的。这就是财富的第三个基因：可交易性。

今天的财富中有一类叫“知识产权”，在古代就只会存在“知识”而不可能存在“产权”。古代有知识的人是否可以凭借其“知识”获得财富？当然可以，但其获得财富的前提是在当时可以交易的方式下，比如吟游诗人，一路游荡一路说唱，由此获得听众的打赏，但其头脑中积累的那些故事或知识，却无法象现在一样作为“知识产权”产生大量的收益，比如其他吟游诗人学会了吟唱方式与故事内容，一样去传唱，并不会增加原创吟游诗人的收入，因为在当时的条件下，无法实现原创吟游诗人与传唱吟游诗人之间的交易。

想想现在能表现为“财富”的，不论是有形物还是无形物，都会具备这三个基因，要有价值、要稀缺同时还可以交易。

但是，等一等，有些东西这三个基因都具备，但可能不是财富而是祸害，比如在中国普通人持有枪支。枪支可以防身、可以打猎，也可以作为运动项目娱乐，对人来说具有价值性，不是随手就能得到的，具有稀缺性，交易也没有问题，但对某些人来说是财富，而对另一些人来说就是祸害，区别在于对表现为财富的那些人来说前提是合法持有，表现为祸害的那些人来说是非法持有，这就是财富的第四个基因：合法性。在中国普遍人持枪是祸害，在美国普遍人持枪是财富，无它，是否合当地当时的法律是也。

现代社会，第四个基因的作用对财富的影响相当大，甚至一定程度上左右了前三个基因的作用。

第一，价值性受到合法性的左右。比如毒品，毒品其实也是药品，对于减轻痛苦、愉悦精神来说，是有价值的，但法律介入后，如何使用属药品、如何使用属毒品，则使同一样物品归入了不同的价值体系中。

第二，稀缺性受到合法性的左右。比如我国的煤炭，之前小煤窑遍地开花，煤炭供过于求，法律提高采矿安全标准要求，使小煤窑无法生存，煤炭相应地开始“稀缺”。

第三，交易性更是受到合法性的制约。很多物品的交易受到法律的制约，如文物，法律规定哪些可以交易，哪些不可交易。从更大的范围来看，法律还可以使自然交易无法完成的现象变成可以进行交易，比如前面提到的“知识”变“产权”，法律设计了一套“保护”知识与“交易”知识的制度，“知识”因可进行交易了而变成了“产权”即财富。再比如炭排放，为减少大气中的二氧化炭排放，各国经协商达成了协议，规定不同国家的排放指标，为进一步鼓励各国采取措施降低炭排放，进而允许节余的指标进行交易，形成了国际炭排放指标交易市场。

当然，合法性这一基因对其他三个基因有很大的作用，但不是绝对的作用，毕竟其他三个基因都是在财富的历史发展过程中形成的，是不可或缺的基因。财富有各种不同的表现形式，也会随着社会的发展，变幻出更多的新形式，比如我们现在经常提到的“虚拟财产”，也不排除随着财富形式的更多样，又会出现新的财富“基因”，但之前已经形成的“基因”不会因此消亡，就象生命的基因不会消亡只会发展一样，因此我们理解财富，这四个基因是必须要熟悉与掌握的。

至于“劳动”，尽管也很重要，毕竟大部分表现为“财富”的“物品”都有劳动的成份存在，但“劳动”并不是财富的基因，比如劳动创造的产品如果不能满足人的需要，就不存在价值；比如劳动创造的产品过剩了，稀缺性的基因就会起作用。劳动只是产生财富的一种方式，但不能决定生产出来的物品是不是财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