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问题提出

随着中国公募基金行业的快速发展，越来越多的企业和个人投资者都开始选择公募基金作为理财配置工具。数据显示截至2022年末，个人投资者合计持有公募基金份额为12.29万亿份，在公募基金总规模中占比为52.88%，机构投资者持有份额为10.95万亿份，占比47.12%。绝大部分投资者更加关注基金的净值起起伏伏，以为净值的变化就决定了基金的收益。但事实上，无论是净值差价、还是期间分红都可能会受到税收政策的影响，从而影响基金投资实际收益。那么问题来了，广大投资者投资公募基金究竟会涉及哪些税收？个人投资者与企业投资者之间是否有所差异？投资者如何利用其中规则，来进行税收筹划呢？今天我们就来聊聊这些话题！

二、个人投资公募基金涉税说明

本节将讨论两个主题：个人投资公募基金涉及的税种征收情况，以及介绍一个有享有递延纳税优惠政策的“存钱罐”——个人养老金。

（一）个人投资公募基金涉及哪些税收以及如何征收？

在个人投资公募基金时会涉及哪些和个人投资者相关的税收呢？而想知道这个问题，我们可以翻一翻基金的年报，以嘉实中证500ETF联接A[000008.OF]为例：2022年年报中涉及的税项包括：所得税（个人所得税、企业所得税）、增值税、印花税、城市维护建设税、教育费附加、地方教育费附加。一般来说，个人投资公募基金会涉及个人所得税、增值税、印花税这三个税种。

个人购买公募基金缴纳的税收可以分成两个部分，如图1所示：一部分的税是我们投资者自身买基金的时候涉及到的税收，作为投资者买了多少份额的基金是要缴税的，这个环节缴的税可以看作是个人投资公募基金直接涉及的税费；还有一部分是基金自身投资交易过程中涉及到的税，比如说买股票、买债券这个过程中也是要缴纳税的，这个环节缴的税可以看作是个人投资公募基金间接涉及的税费。

因为印花税和增值税在基金交易过程中均是免缴纳的，个人所得税分情况去征收，所以下面我们聊一聊个人所得税缴税情况。

1、个人投资者买卖、申购赎回基金获得的差价收入暂免征/暂不征收个人所得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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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2 买卖差价不收税

资料来源：国家税务总局

图3 申赎差价不收税

资料来源：国家税务总局

2、个人投资者从基金分配中取得的收入，暂不征收个人所得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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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4 基金分红不收税

资料来源：国家税务总局

3、对基金取得的股票的股息、红利收入，债券的利息收入、储蓄存款利息收入，由上市公司、发行债券的企业和银行在向基金支付上述收入时代扣代缴20%的个人所得税。对基金取得的上市公司股票的股息红利，采取差别化征税的政策，持股期限在1个月内，按照股息红利全额缴纳20%个税；持股期限在1个月-1年，按照股息红利的50%缴纳20%个税；持股期限在1年以上，暂免缴纳20%的个税。可以看出，个人投资者持股期限越长，其股息红利所得个人所得税税负越低，国家设立此条的目的在于鼓励个人投资者长期投资，不希望基民们投机倒把。

图5 公募基金对外投资收益缴税情况

资料来源：国家税务总局

目前征管实践做法是将证券投资基金整体看做一个自然人，对于上市公司、债券发行人向证券投资基金分配股息、利息时，就按照自然人执行个人所得税代扣代缴政策。后期，在基金向个人投资者分配时，对个人不再征收个人所得税。

（二）个人养老金账户投资公募基金税收递延缴纳说明

根据上文分析，我们了解了个人投资公募基金涉及的税种以及如何征收，可以看出国家给予个人投资者较多的公募基金投资税收优惠政策，因此也激发了众多基民投资公募基金的强烈意愿，想要从中分得一杯羹。但与存款不同，投资基金是一门学问，很多基民对基金产品的特性、自身财务需求和风险控制能力并没有清晰的认识，看到别人投资基金赚了钱，事先并没做足准备，便也怀着“发财梦”兴致勃勃地入场，一旦遇到净值波动，自然手足无措。下面介绍一种个人投资公募基金的新途径——个人养老金，希望能够提供给个人投资者一些投资思路。

根据国务院办公厅发布的《关于推动个人养老金发展的意见》，个人养老金资金账户资金用于购买符合规定的银行理财、储蓄存款、商业养老保险、公募基金等，参加人可自主选择。由于个人养老金的特殊属性，其更加追求投资的安全性和稳健性，但如果只是投资于银行存款或者固定收益类品种，也不利于增厚投资收益。因此，《个人养老金投资公开募集证券投资基金业务管理暂行规定》的出台有助于引导和规范个人养老金投资公募基金产品，平衡风险与收益，分享资本市场发展的红利，提升资产的保值增值能力。

规定个人养老金可投资公募基金，参加人每年缴纳个人养老金的上限为12000元。制度的一大亮点就在于个人养老金的税收优惠政策（个人养老金可享受个人所得税递延纳税优惠）。下表是从税收抵减的角度，通过对不同收入群体缴纳个人养老金领取时所缴纳的税款及所抵扣的税款进行对比分析，从而得出不同收入群体缴纳个人养老金的税款抵扣情况。（表中年收入为扣除五险一金和专项附加扣除项目以后的年收入）

表1 个人养老金年节税金额

数据来源：国家税务总局

三、企业投资公募基金涉税说明

本节将讨论两个主题：企业投资公募基金涉及的税种征收情况，以及介绍企业如何通过投资公募基金进行税收筹划。

（一）企业投基涉及哪些税收以及如何征收？

一般来说，企业取得基金收益分为两部分：一是出售基金买卖差价收益，二是基金分红收益，涉及企业所得税、增值税、印花税。

1、企业所得税

（1）基金买卖差价收益

根据《财政部国家税务总局关于证券投资基金税收问题的通知》（财税字〔1998〕55号文）关于企业所得税问题，对企业投资者买卖基金单位获得的差价收入，应并入企业的应纳税所得额，征收企业所得税。具体的税率根据企业所得税相关政策确定。因此企业需要按照适用的企业所得税税率，对这部分差价收入进行纳税。

（2）基金分红收益

根据财政部、国家税务总局发布的《关于企业所得税若干优惠政策的通知》（财税〔2008〕1号）关于鼓励证券投资基金发展的优惠政策规定：

（一）对证券投资基金从证券市场中取得的收入，包括买卖股票、债券的差价收入，股权的股息、红利收入，债券的利息收入及其他收入，暂不征收企业所得税。

（二）对投资者从证券投资基金分配中取得的收入，暂不征收企业所得税。

（三）对证券投资基金管理人运用基金买卖股票、债券的差价收入，暂不征收企业所得税。

根据规定“投资者从证券投资基金分配中取得的收入，暂不征收企业所得税”可知，机构以及企业投资者可以通过投资具有高分红特性的基金，利用基金分红部分暂不征收企业所得税以及分红后净值降低产生的投资亏损，在基金分红前进入，分红后利用基金净值下降的时机撤出，进行税务筹划。

此外文件明确强调税收优惠对象为证券投资基金从证券市场中取得的收入，而“非公开募集基金”不需要通过证券市场，因此，要提醒企业注意，只有投资公募证券投资基金才能享受免税优惠，各地税务主管不认可私募基金投资收入、投资理财计划和信托相关资管产品列入免税收入。

2、增值税

公募基金属于资产管理产品的一种，根据财税字〔2017〕56号规定，在资管产品运营过程中发生的增值税应税行为采用简易计税方法，适用征收率为3%。此外，由于证券投资基金买卖股票、债券的价差收入可免税，而非证券投资基金买卖股票、债券的价差收入不免税，这说明公募基金在大资管背景下的具有很强的税收竞争优势。

资料来源：国家税务总局

（1）基金买卖差价收益

A、基金持有未到期进行转让

金融商品转让，是指转让外汇、有价证券、非货物期货和其他金融商品所有权的业务活动。其他金融商品转让包括基金、信托、理财产品等各类资产管理产品和各种金融衍生品的转让。

基金的转让属于金融商品转让，因此企业出售未到期基金取得收益，应按照“金融商品转让”缴纳增值税。

B、基金持有至到期

企业购入基金持有至到期，不属于金融商品转让。无需按照“金融商品转让”缴纳增值税。

（2）基金分红收益

A、保本型基金

企业购买的如果是保本型基金，在合同中明确承诺到期本金可全部收回，则基金收益需按照贷款服务缴纳增值税。

B、非保本型基金

企业购买的基金如果为非保本型基金，持有期间（含到期）取得的非保本收益，不属于利息或者利息性质的收入，不缴纳增值税。

3、印花税

企业购买公募基金不属于印花税的征税范围，不征收印花税。

（二）企业如何利用投资公募基金来进行税收筹划？

由上文分析可知，企业享受投资公募基金分红收入暂不征收所得税的优惠，也是公募基金相比其他资管产品最大的税收政策红利，下文将对这一政策进行介绍，以提供相关企业一些思路。

1、解码公募基金通道节税“神器”

相关专家经过对2019年A股上市银行年报的详细分析，发现在32家上市银行中，有9家银行的实际所得税税负率低于10%，相较于2015年，整体税负率显著降低。与此同时，各家上市银行的税前利润相较于2015年基本上都有一定程度的增长。基于逻辑推断，一般情况下，税前利润越高，所得税税负率越高。然而，如果出现相反情况，很有可能存在节税行为。

那么它们是如何进行操作的呢？其中一个妙招就是通过投资公募基金来实现合理节税，该策略同样适用于证券、保险等其他金融机构以及其他企业客户。通过投资公募基金进行分红，能够有效减少纳税负担。下面通过具体的例子来说明合理节税过程以及效果。

2、应用举例

假定某企业需缴纳所得税税前利润为1000万元，用1000万元资金买入某公募基金，买入后该公募基金分红30%。

分红款所得（免征25%所得税）：1000万×30%=300万。基金赎回1000万-300万=700万，不考虑净值波动情况下，交易本身无亏损或者收益，但缴税金额降低了300万。

有效节税：企业所得税暂按25%计，交易前应缴纳所得税=1000万×25%=250万；交易后应缴纳所得税=700万×25%=175万，则合规有效节税：250万-175万=75万。

成本计算：基金申购费1000元/笔，赎回费0.5%/笔，赎回费700万×0.5%=3.5万，申购赎回费用=3.6万，则总成本=3.6万。

应缴纳的所得税=（原本的1000万税前利润-分红所得的300万-申购赎回费用3.6万）×25%=174.1万。从而实现税收优惠75.9万（250万-174.1万），扣除费用最终省下72.3万。

通过上述测算可以明晰很多大企业利用公募基金分红免税买卖亏损的原理，来达到节税的目的。这种节税效应，在银行年报上也有体现。其中最为典型的例子则是江阴银行。2018年，江阴银行税前利润为6.06亿元，但所得税费用却为-1.74亿元，比上年同期减少了1340.16%，所得税实际税负率甚至为-28.78%。

图7 江阴银行2018年所得税费用异常现象解释说明

江阴银行在2018年年报中称，2018年度所得税费用出现负值的主要原因为：2018年度该行加大信贷资金投放力度的同时优化对闲散资金投资管理，积极响应政策，重点配置低风险的政府债、公募基金，导致本年度国债利息收入、公募基金分红等免征所得税收入大幅提高，高于应税收入，所得税费用为负数。

3、操作流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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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8 公募基金分红节税操作步骤

由上图可知，基金分红进行节税的操作步骤非常简单，就是买了等分红再卖就完成了，但是选择最佳的买入时间至关重要。因为过早购买可能面临投资风险和亏损，而过晚购买会在会计核算中仅作为“应收股利”，无法起到“合理节税”作用。

因此，一切的核心点都围绕着提前知道基金分红公告时间来进行的，但是这个时间属于商业机密，是明文不允许对外公开的信息。那么要获知就只有两种办法，第一种是靠猜测。这种方法纯靠个人运气，不太可实行。第二种是靠内幕消息，也是现在主流做基金合理节税服务机构的核心卖点，但对于大部分中小企业这扇门是关闭的（因为通常情况下小企业投资的基金规模有限，基金公司更注重满足大企业的需求，对个别小公司的特殊需求一般不会进行特别调整。），只有大企业可能有关系和人脉能提前知道内幕消息，知道基金什么时候可以分红。

四、结论与建议

（一）结论

基于上述分析，我们可以得到以下几点结论：

1、个人和企业缴税规则不同

（1）个人投资者。在内地，我们个人投资者买卖基金，基金分红等交易行为都是不需要交税的，可见国家给予个人投资者购买公募基金非常大的税收优惠政策。只有基金投资组合里面的股票分红，企业债券的利息收入会扣个人所得税。这些税收由基金管理人帮我们缴纳，然后将税收转嫁给个人投资者，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是我们间接承担的。

（2）企业投资者。总结来说，如果是企业投资者的话，在投资基金的时候是需要交税的，一是企业所得税，二是增值税。分别是指企业在申购和赎回基金时取得的价差收入需要缴纳企业所得税；企业持有基金未到期进行转让时需要缴纳增值税，企业购买保本型基金的基金收益需要缴纳增值税。

2、个人和企业利用公募基金进行税收筹划方法如下

对于个人投资者来说可以通过个人养老金投资公募基金享受个人所得税递延纳税优惠；对于企业来说可通过投资具有高分红特性的公募基金进行税收筹划。

3、企业利用公募基金节税有进入门槛

能够利用公募基金节税的基本上都是大公司、大企业集团，因为他们资金规模比较大，大概率能够得到基金分红公告时间的内幕消息。

总而言之，国家政策给予个人投资者和机构投资者较多的公募基金税收优惠，公募基金是一种不错的投资方式。

（二）建议

1、对个人投资者的建议

个人养老金可享受个人所得税递延纳税优惠，根据相关测算，年收入水平不同投资者，个人养老金每年可节税840元到5040元不等，个人可以考虑开立个人养老金账户投资公募基金产品。参加个人养老金不仅可以使自己合理节税，而且可以为自己的养老生活多添加一份保障。

2、对企业的建议

对于企业来说，可以利用公募基金分红暂不征收所得税这一优惠政策进行税务筹划。但在操作过程中存在诸多风险，如：基金净值波动风险、内幕消息虚假风险、合规性风险，那么相关企业应该如何应用以及在应用过程中有哪些操作技巧呢？简要提出以下三点建议：

（1）精选优质公募基金，规避净值波动风险。企业可以参考基金评级、基金规模和基金的投资组合等因素来评估基金的质量，同时了解基金经理的投资策略、历史业绩和管理团队的专业素质以此来选择长期业绩优秀的基金，这种特质的基金通常具有更好的风险控制和投资回报能力，避免基金净值波动风险。因为在理想情况下，基金分红所得可能恰好为基金亏损的金额，即投资基金的整体行为没有导致亏损。但另一种情况，如果基金分红后，净值大幅下降，且下降的幅度超过了合理节税的金额，那该筹划方案将失效。

（2）理性筹划，避免突击投资，智慧应对基金分红。由于证监会对基金公司以这种方式吸引投资者短期申购进行了窗口指导，所以以避税为目标的短期行为已经结束了。在进行企业所得税筹划时，应该进行周密的投资规划和分析，避免因听到内幕消息为了贪便宜而进行突击投资，因为我们没办法判断内幕消息的真伪，应进行尽调，以确保投资的长期可持续性和价值。特别要避免在基金分红公告日后、分红登记日前投资，以及分红日后立即赎回的做法。

（3）加强与税务机关沟通，保障税务筹划合规性。根据《中华人民共和国企业所得税法（2018修正）》第四十七条规定“企业实施其他不具有合理商业目的的安排而减少其应纳税收入或者所得额的，税务机关有权按照合理方法调整”，其中《中华人民共和国企业所得税法实施条例（2019修订）》第一百二十条针对“不具有合理商业目的”进行了进一步解释，即“以减少、免除或者推迟缴纳税款为主要目的”，购买基金本质上是利用基金分红合理节税，以少缴税款为目的，但存在被税局认定为反避税并作出纳税调整的可能性，尤其当基金的分红金额显著高于正常投资分红时，更容易引起税务机关的关注。据此，税务机关会基于“合理商业目的原则”，不认可该基金投资产生的亏损，进而存在企业不能用该亏损抵减企业所得税应纳税所得额的风险。因此，为确保基金投资分红税务处理的合规性，企业应积极与主管税务机关进行沟通，以避免基金投资被认定为“不具有合理商业目的”的安排。

（作者巫景飞为上海大学经济学院副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