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3年7月,以普通消费者身份,施懿宸去一家银行咨询理财产品,了解当前ESG产品的销售情况。客户经理的回答让施懿宸哭笑不得:“我们有ESG的理财产品,但很难卖,我除了知道ESG是环境社会治理,其他就不清楚了。”施懿宸是中央财经大学绿色金融国际研究院高级学术顾问、教授,也是中财绿指首席经济学家。他咨询的这家银行理财做得很好,但“一线金融从业人员对ESG都概念不清,消费者又怎么敢投资ESG呢?”在“2023年南方周末绿色奖学金班”上,施懿宸指出,当企业数据披露不清,投资机构把关不严,ESG投资很可能涉及“漂绿”的问题,而防“漂绿”,信息披露是关键,没有披露就没有排名。
中央财经大学绿色金融国际研究院高级学术顾问、教授 施懿宸(资料图/图)口述|中央财经大学绿色金融国际研究院高级学术顾问、教授施懿宸整理|南方周末记者 黄思卓
2025年,ESG资产可能超53万亿美元
我常去上市公司交流分享,老总们总是问我,“企业为什么要做ESG?”“对我们有什么好处?”大量文献研究表明,ESG表现与企业绩效之间具有正相关性,比如2013年《The Accounting Review》期刊发表过一篇文章,2006-2008年标普500的企业中,平均每少排放1000公吨二氧化碳,企业价值增加21.2万美元。对比企业中位数市值,披露碳排放量的比不披露的高23亿美元。这三年如果投资和基金没有沾到一点绿,是难获益的。目前,全球90%大型跨国企业,选择主动公开披露其ESG方面的表现,ESG投资已成为国际市场的主流策略之一。据彭博社统计,2021年全球ESG资产规模达到37.8万亿美元,预计到2025年可能超53万亿美元。与此同时,ESG投资基金“漂绿”现象严峻,漂绿就是言行不一。高质量ESG产品与伪ESG产品鱼龙混杂。很多金融产品标榜自己是ESG,但事实上它的底层资产或者投融资流程并不符合ESG,比如投资了火电。2022年5月,德意志银行下属资管公司DWS基金涉嫌漂绿,监管机构对DWS开展全面审查,虽尚未出具检验结果,DWS三位高管已离职。对于投资人而言,为了更快速了解ESG的具体情况,就会认评级机构的评级,然而ESG基金还存在“风格漂移”,评级差异很大,也会产生漂绿。比如当一只基金在火电景气时就买火电股票,评级机构对其ESG评级较低,当绿色经济景气时就换成绿色经济相关股票,评级快速提升,这就是典型的漂绿基金。
是否漂绿,先看信息披露
在双碳背景下,国内迎来碳中和基金大爆发,比如2022年7月,国内首批8只碳中和ETF基金(交易型开放式指数基金)发行,总募集规模164.18亿元。很多ESG基金都来自国外的资金,而国外客户对于ESG要求很高。以欧盟为例,ESG基金发行时,需出具一份满足信披要求的ESG报告,而不是任由机构贴标签。不同地区对于ESG的侧重点略有不同,欧美国家更注重应对气候变化、减排降碳,中国是以生态环境治理、应对气候变化并重,并逐步加强双碳模式下的社会、经济基础与机制建设。中国在碳排放数据、ESG数据披露方面起步较晚,2016年时还几乎是一片空白。我们(中财)就自己做了数据库,到国际期刊发表时,说数据有问题,“因为没有市场采用你的数据”,我们只好让市场采用数据,让评级得到认可。在ESG投资浪潮下,市场和监管部门都对企业ESG信息披露和信息透明度提出更高要求。2022年5月,国务院国资委印发《提高央企控股上市公司质量工作方案》,推动更多央企控股上市公司披露ESG专项报告,力争到2023年相关专项报告披露“全覆盖”。
倒逼企业自我突破
以前投资者在做尽职调查和筛选时,不考虑ESG,但现在很多投资把ESG纳入。企业如果没有ESG,或者ESG评级较差,就无法纳入到股票池或者债券池里。ESG概念引领之下,可持续金融体系包括绿色金融、转型金融、碳金融、生物多样性金融,合称“4+1”。 体系中最核心的是碳金融,把温室气体作为标的,各方交易形成金融市场。碳金融的发展为碳定价构建基础,但碳价的形成并非全都来源于碳金融。全球主要的碳金融工具包括碳信贷、碳债券、碳基金、碳保险,以及由此衍生的金融衍生品如碳远期、碳期权、碳期货、碳排放权互换等。目前,全国碳市场处于发展初期,短期价格较低、以免费配额为主。但企业和金融机构投融资往往需要一个长期的碳价格。未来,“4+1”的可持续金融体系都大有可为。将环保和社会因素融入投资流程,一方面有助于投资者评估企业运营模式面临的短期风险和长期的可持续成长能力,另一方面倒逼企业自我突破。南方周末记者 黄思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