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2年12月21-23日,中国创投年度盛会——第二十二届中国股权投资年度论坛在深圳举行。本次峰会由清科创业、投资界主办,深圳市财政局、深圳市南山区人民政府联合主办,深圳市引导基金投资有限公司协办,现场集结了中国当下活跃的创投力量,共叙股权投资行业的现状与未来。
本场《科技,创新与创投》影响力对话,由IDG资本合伙人牛奎光主持,对话嘉宾分别为:
启明创投创始主管合伙人邝子平,
松禾资本创始合伙人厉伟,
国中资本首席合伙人、董事长施安平,
中国国际金融股份有限公司投资银行部负责人王曙光,
红杉中国合伙人周逵。
以下为对话实录,经投资界(ID:pedaily2012)编辑:
牛奎光:今天在座各位嘉宾都是穿越过周期的资深投资人,圆桌讨论开始之前,我想请五位简单做一下自我介绍。
这一年,VC依然很忙
邝子平:我来自启明创投。启明创投在中国主要进行两大方面的投资:一个是医疗健康板块,一个是T&C(Technology and Consumer,科技及消费)板块。今年我们在这两大板块里,基本上还是比较进取地在出手。截至2022年11月底,我们新投资项目50个左右,续投资项目40个左右。
回顾2022年,我们有八家企业在不同的资本市场板块上市,其中主要是港股和A股。今年,我们也继续在招聘新同事,大概至今有30多位新员工,但大部分都是在中后台,所以说我们今年在投后服务方面投入比较大,而投资团队则增加了8位同事,整体情况大致如此。
牛奎光:今年这种大环境下,你们出手还是比较积极。下面有请厉总。
厉伟:松禾资本这些年一直围绕硬科技进行投资,现在主要聚焦在三个领域——第一是围绕着中国的智能制造,我们判断下一步中国的产业升级,必须在智能制造方面做大幅度的升级。第二,围绕精准医疗,我们有专门的医健基金团队。第三,因为双碳跟创新材料有很大的关系,所以我们也围绕着双碳为主的新材料进行投资。
我们还有一个变化:松禾从去年至今,选择更为针对性,现在将更多精力放在中小型规模的基金上,让自身保持更强的灵活性。
牛奎光:松禾是主动提高质量,下面有请施总。
施安平:国中资本历史不长,成立至今六年多。通过这几年的历练,我们逐渐打磨出了自己的理念和打法。2022年,我们总共投资的项目大概是30家,投资额10多个亿。国中从成立的第一天开始,一直在坚持穿越周期,或者说我们受周期的干扰比较小,每年的投资节奏基本稳定,今年略低一点。
我们主要看好的方向,一直是坚持科技+消费,科技大概布局在五个方向:第一个是新能源和新能源汽车,大概投了近50家;第二是半导体和信息技术,在这个方向上我们坚持国中的特色,按照产业链布局,从材料、设备,到应用,做了全面布局;第三是大数据、工业软件和云计算方向;第四是生物医药、大健康;第五是新材料和先进制造,此外还有新消费。
我们的一期基金从今年开始到了退出期,目前退出的节奏还比较正常,仅今年挂牌IPO 的企业就有10家,还有一些过会待敲钟的企业,因此明年的退出状况预计也会比较理想。
牛奎光:施总比较谦虚,他是创投行业的老兵,国中资本六年时间就超过百亿规模。下面有请王总。
王曙光:我比较奇特,主要的时间是为各位投资大佬服务的。上周我们刚刚交递交在中金投资的岗位,重新回到投行,为投资者提供服务。中金资本是中国目前最大的几家母基金出资人之一,在支持早期和天使期的科技投资方面做了不少的事情。整体来看,我们大约70%的投资都投在了中国的科技创新,其中在制造业的比例最高,一年投200个亿。我们可能是一个比较综合的,且支持早期投资的母基金,后面阶段的投资主要是以成长期为主,有一点另类的。
周逵:红杉中国的投资重点方向一直是科技、健康和消费,而且科技主题占我们投资规模超过60%。科技方面尤其关注新能源和低碳这个大的投资主题。能源以前是资源驱动,现在变为创新驱动了,我们相信专业化和创新可以带来很好的回报;第二,是投资产业智能化,无论是生活中的还是工业智能化,范围非常广;第三,继续投资云和端等基础设施建设,投资基础设施持续发展趋势。
投资早期依然是红杉的核心策略。我们不仅成立了专门的种子基金,而且把更多资源和人力倾斜到孵化和投后服务上,现在前台和后台的团队规模比例已经变为1:2。同时,我们也加强了和产业牛人、高校教授们的直接合作。总之,对于我们而言,这是一件难而又正确的事。
明年出手节奏势必提速?
牛奎光:向早期倾斜,是去年很多基金的一个策略,毕竟国际形势尤其是资本市场发生了很大的变化。当中国创业政策调整了之后,资本市场也迎来反弹,尤其是中概股。
第一个问题,大家怎么看待明年的资本市场?如果从结构性来说,由于美国的加息,最后带来了一定的低效产能的存在和通货膨胀,导致做的东西就贵了,这是一个不好的地方。好的地方就是中国人民还是干劲十足。
王曙光:资本市场是经济的前置晴雨表,也是信心的晴雨表。最近中概股在反弹,而境外的资本融资尽管降了70、80%,但是中国A股的融资还是在增加,无论是IPO的融资,还是二级市场的再融资,其实都在增加。这反映出投资人对长期投资的信心依然是很明显的。
另外,任何事情跌多了,必然会迎来反弹或反转。我们对2023年的A股、港股,包括美国的中概股市场,都有很高的期待,明年资本市场依然会存在大量的机会,因为钱就放在那里,必然需要寻找新的方向,寻找未来能够有额外产出和产生创新性增值的方向,所以,我们比较看好明年二季度之后的资本市场。
牛奎光:是偏反转,不是反弹吗?
王曙光:我认为资本市场只要不关闭,就会有大量的机会。因为资本市场的存在,本质上就是为了经济活动服务的,除非经济活动停滞了,只要经济活动恢复,必然会有很大的转变。
牛奎光:谢谢王总给了我们挺大信心。您刚才也提到了,各位投资人融了这么多的钱,要找新的方向去投资。今天发布的融资报告也显示,不管是美国还是中国,融资金额都是增加的。从投资的速度上来讲,大家虽然有一些下降,但事实上都还在持续地投资创新。
对一级市场的PE机构而言,可能二级市场的效果传导还需要一定的时间,但是从VC的角度来讲,会不会随着明年经济活动开始恢复,估值又重新涨起来?问一下各位嘉宾。
周逵:一二级市场估值倒挂主要是在成长期比较明显。从早期投资来看,这个信号好像弱化一些,二级市场价格传递过来要花更多时间。所以早期投资投资人判断估值高低不太有效,但要判断投的对还是不对。投对了,你就是时间的朋友;投错了,再便宜也没有用。
刚才提到了资本市场的开和关,确实是存在周期起伏。但所幸我们面对的是几个资本市场的组合,美股、港股、A股也不一定在同一个节奏。所以我们的核心能力是做方向的判断和选择,应该把主要精力放在思考所投公司的中长发展趋势上,而不是跟着二级市场起伏出牌。
施安平:我非常同意周总的观点。我认为VC投的不是快钱,而是慢钱。投资最后产生的收益来自于一个企业的成长,投资机构是伴随企业共同创业的。根据我们团队在创投行业20多年的经验和国中六年的体会,我觉得国中的一个投资逻辑就是,二级市场的波动原则上不影响我们在一级市场对项目的判断。只要方向正确,企业跟创业者也选对,做好服务,不缺位不越位,剩下的就交给时间,无非是成长的周期会拉长一点,企业的成长会抵抗二级市场的波动。
就像刚才王总说的,资本市场是有周期的。可能在你退出的时候,刚刚解禁,那个时点并不一定是资本市场最好的时候,但是如果你选得时机好,企业本身是有成长的,也可以用这种成长来抵抗二级市场的波动。所以,我觉得更关键的是我们如何把项目选好,追求真正的底层独立的投资逻辑,而不是因为二级市场的波动,影响一级市场对项目的判断,这是我的理解。
牛奎光:基本上该投还是要投,资产质量是最重要的。
厉伟:周总从VC的角度给出了见解。如果是从更早期的投资角度来讲,我们有一个很深的感受就是趋势的变化很重要。未来的大势不是明年会产生什么样的风格,而是五年以后会怎么样。做VC投资一定要做这种预判。如果没有这种预判,只想着明后年怎么样,会很容易被二级市场所左右。
如果你找到一个项目,想跟企业一段时间,尤其是陪企业成长更长久一些,我认为还是需要提前对未来进行预判。除非你是为了所谓的投进去,有一点估值就把它卖掉。实际上对资本来讲,第一要有耐心;第二是眼光,眼光的背后是专业性,要有足够多的专业性;第三,要敢于坚持,不忘初心;第四,我们要心怀敬畏之心,要敢于交给预期,对预期敬畏也很重要。
邝子平:我泼一点冷水。首先我对前面各位分享的基本面的内容都赞同,尤其是我们做VC的,肯定不能只关注今年和明年就结束了,我们要预判未来,看得更长远,做时间的朋友,让企业能够健康地成长。
二级市场和一级市场之间还是有关系的。我们也可以说自身不受二级市场的影响,即便二级市场估值下降,也不影响我们的信心。但我们敢不敢在二级市场亢奋的时候,例如2020年软件企业PS是30倍,而我们坚持只投8倍和12倍PS的企业。这两句话如果合起来讲,意味着PE对企业的估值是有某种原则,这个原则到底源自于哪里,也是一门学问。
到最后,大家都希望通过机构早期的投入,通过企业健康的成长,在某一天有成功的退出,这个退出确实跟二级市场有一定的关联。所以我认为2022年整个投资节奏慢下来,并不是投资机构手里面的钱少了很多,关键原因在于二级市场和一级市场的价格倒挂太明显。很显然能到二级市场的企业都已经是10倍PS,这个参数和一级市场根本不成比例,确实会影响整个一级市场对投资标的的兴趣和意愿。
实际上,从今年下半年开始到年底,一二级市场估值倒挂的现象已经趋于抹平。我相信,随着明年经济社会逐渐恢复,一级市场的价值体系回归理性状态,明年投资节奏势必提速,这是一个健康的现象。无论是信心增加,还是价格的回调,我认为对明年整个行业的发展,都是一个正向的信号。
顶级VC在想什么
牛奎光:我想跟各位请教一下资产问题。过去20年,中国真的是一个特别好的市场,在座的各位都是受益者、见证者和参与者。
打一个比方,如果把地球看成是一个村,作为“村民”的中国接下来能够给世界贡献什么?刚才各位也都讲到,从今天开始投资,看的是三年以后、五年以后的趋势。那么在三年或者五年以后,甚至是更中长期的时间,我们能为地球村在哪些资产上有所贡献,或者是斩获?
邝子平:我觉得长远而言,地球肯定是一个村,在未来的几年,这个村可能会有“前村”和“后村”,分成两个村。在过去20年里,我们很多成就是叠加了来自全球的诸多因素,以及中国独特的优势。
但是在未来的一段时间里,也许挑战会更多一些,我觉得作为投资人,过去一直都强调要有国际视野,和对中国市场深度的了解。在未来一段时间里,我们更要加深对中国市场的了解,以及把握中国整个新时代发展的很多诉求,尤其美元基金要对此更加敏感,从而能够抓到更多的发展机遇。
包括刚刚提到的半导体。在启明创投,我们将此作为科技领域投资非常重要的一个板块,但是这个板块又受到很多外部形势的影响。外部环境可以带来一些本土的创新机会,尤其是成熟制程方面的机会;但是假如外部形势非常差,对本土半导体企业也将是一个非常巨大的挑战,我们不可能在短时间内去重新打造一个完整的半导体产业链。所以这两者之间,我们要把握整个国际形势的发展、国内的需求,找到合适的机会。
牛奎光:考虑的就多了。
邝子平:跟过去20年都不一样,哪个在先,哪个在后,可能都有点不一样了。
牛奎光:厉伟总说主动缩减基金的规模,是为了投资质量更好。您可能在一些具体的领域上,也看到了中国存在的一些机会,请您跟大家分享一下。
厉伟:这几年形势的变化,让我们更加清楚,过去是享受了整个地球村的红利。我们融入世界的时候,很多技术、很多领域都对中国开放,我们可以派人去学习,去交流,我们的东西也可以自由出口贸易。随着近几年的变化,大家已经深刻感受到了外部变化带来的影响越来越明显。
所以在这种局面下,我们短期内需要在基础技术方面有一些突破。在基础科研方面,我们可以看到美国产生了一系列伟大的科研成果,实际上是有强大的基础科研在做支撑。如果基础科研在纸面上完成了突破,但是最终无法变成应用技术,意味着我们还有很长的路要走,我们要不断融入到世界中去。
中国还有一个优势,就是中国培育了大量的工程师,工程师的优势和红利在下一个阶段是不是能够充分发挥出来?当我们最先进的技术无法跟人家相比的时候,我们的制造工艺,产品设计,产品质量,能不能让自己在这个世界上占有一席之地?因为我们大量的原料是要进口,如果没有足够的出口,是换不来原料的。这就意味着所谓的双向循环,会停掉其中一个,另外一个拿什么来循环呢?最后肯定解决不了,必须要有外来的东西。
那怎样才能让我们的产品能够顺利的出去?在技术迭代,技术先进性跟别人拉开差距的过程中,只有我们的工程师更加努力,才能够让我们不断的融入进去,只要融入的时间够长,就能给我们时间来改变。
我认为,中国市场未来的核心竞争力在于,这些年所培育出的大量工程师们。只有充分发挥他们的作用,我们才能在全球制造业向越南等国家转移时,保住自己的优势地位。
牛奎光:请施总谈得稍微具体一点。在您的观察里,未来的三五年内,有哪些具体的行业,中国可能有机会在全球做到引领,或者是做到前列?
施安平:首先是大的时代背景下,即改革开放以后,特别是加入WTO以后,中国经济发展注入了全新的动力,我们的眼界,所接触到的最新技术,都有了提升。我觉得必须高度重视未来国际竞争的格局,新的发展态势和中国经济体量带来的压力,逼着我们不得不重新审视发展的路径。我觉得中国要继续持久的发展,必须要有独立的体系,科技创新是最核心的一个基础。
谈到“引领全球”,从现在来看,有一些企业应该已经具备了这样的引领,比如说我们的交通、高铁、公路、桥梁等等。但是,我觉得必须正视现实,中国经济要持续发展,即使不是引领全球第一名,只要能够“补短板”,也是拉动经济一个非常好的实践。
我以被投企业华大九天为例,这是属于国产替代的典型案例。华大九天和行业内的国际三大巨头相比,不一定非常全面,但是它的意义重大,给所有创业者和中国未来经济增长也指出了一个新的路径。2017年的那一轮投资是国中领投,当时我们承受了很大的压力。甚至有几位同行朋友开玩笑,说你们投了一个Windows的竞争对手,你还想跟微软竞争吗?人家已经占了90%的市场,现在投还有什么意义?包括国产的数据库,我觉得这些领域和世界一流的水平相比,我们还是有差距的,这是客观的认识。
但是要不要补这个短板?从创业投资和我们的基金角度而言,我觉得有这样的义务去支持民族产业发展,去补齐短板。也只有在这样的发展过程中,我们才能逐渐锻炼出一支属于自己的队伍,无论是工程师队伍,还是科学家队伍。如果没有这个市场,没有这样一个实践的机会,那永远不可能走在最前面去。
当然,我们的理想是做到世界一流,但至少从现在来看,我们还有很多领域的核心技术或产品仍然依赖进口。对于现今这种形势下,至少最近这几年,作为一个股权投资机构,我认为机会还是很大的。所以,国中坚持扶持专精特新,坚持扶持补短板的创新企业,这是我们的使命。
牛奎光:作为投资人,坚持扶持国产化和补短板的创新企业,是在保障供应链基础安全的情况之下必须要做的事情。下面有请周总谈一谈看法,给我们带来全球视野的分享。
周逵:我认为地球还是一个村子,只不过可能我们这家人未来内外市场要发展得更加均衡一些。从这个角度来说,大家做投资还是要具备全球化的视野。二十大之后我们也能看到,政策对于外向型的鼓励其实也是非常鲜明的。
提到更高质量的开放,我们看到中国正向国际市场提供更高质量的产品和服务,比如各类高端智能设备和消费品牌,像汽车这种大件产品,中国企业的竞争力也是比较强了;还有一些国产替代的医疗产品和服务,也在国际市场上开始有一席之地。
王曙光:听了大家的讨论挺有感触,我补充两句。今年我们也做了分析,探究为什么在过去的20年里,中国占全球贸易的比重能提升到很高,中国能够成为全球贸易的最大比例集中地,其实这跟中国本身的产业链越来越完善紧密相关,所以我自己比较看好的是相对复杂的工业品。中国在过去20年把钢铁、水泥产业变为全球第一,背后逻辑很简单,因为技术特别成熟,所以中国一旦掌握了技术,完全可以依托大市场迅速崛起。
现在的中国,实际上在很多中级和中高级的工业品中,我们也慢慢占据了比较高的地位。这些工业品既需要全球合作,又需要一个比较稳定的供应链,而中国在过去20年的发展,是“吃”了全球稳定的供应链和生产全球化的红利。现在我们需要思考,如何把这一红利巩固住。我认为,中国制造业拥有稳定的能源供应、工人和工程师供应,以及庞大的市场空间。因此只要供应链的国产化程度能超过50%,中国的工业品在全球市场的地位就稳了。所以我自己比较看好中高级的制造业,而且是供应链环节相对复杂的行业。
市场化VC/PE的历史角色
牛奎光:不管是刚才提到的车,还是太阳能,IDG资本在新能源领域投资布局很早,数量也多,目前已经投了有50到60家公司。从现在的角度上来看,中国太阳能在能源危机的情况下,还是面临一些行业风险。未来三五年,会涌现一些什么样的现象,都是值得我们每一个人去思考的问题。
在全球化市场中,资本帮助科技人才取得早期的资金,使创业者得到迅速的发展。在目前的情况下,大家对于资金对科技创新产生的作用,都有怎样的思考?
厉伟:钱不是万能的,但没有钱万万不能。技术在初期的时候,资金对技术发现而言,在某种程度上是一种鼓励。现在的创新更多变成团队作战,绝不是单一的。任何一个技术最终变成我们日常生活服务一部分,往往是一个团队完成的。所以在组建团队的过程中,资金的作用非常巨大。
第二,资金在投资过程中,可能通过一个案例带动一批有着同样梦想的人一起加入进来,这实际上形成了一定的市场竞争。例如当张三成功后,李四觉得能不能另辟蹊径,所以实际上资金还起到了领头羊和榜样示范作用。第三,社会也确实需要对做出贡献的人,通过资本的方式给予一定的奖励,这是一个社会不断推动前进应该有的机制。
牛奎光:我们也听听不同资本属性的机构是怎么看待这一问题。当创新形成了强共识之后,资金的成本就变得特别重要。施总在国有机构任职过,比较有经验,您对这个事情怎么看待?
施安平:资本的成本我们和厉总是一模一样的,都是来自社会上,每一分钱都是要靠募资,要靠跑断腿,所以不存在资本的成本问题。
我倒想讲一讲VC和PE的感受。为了推动创业创新,所以才诞生了VC。归根到底,资本的使命是促进创新,促进革命,促进不断推陈出新的过程。资本本身有趋利性,但同时我们要看到,这个趋利性是建立在对整个社会的变革,对技术推进的基础之上,而不是空转的趋利,这是VC这一模式能够有效运转最核心的因素。所以,我们首先是撒种子,但如果没有培育的过程,你不可能直接摘果子。
倒过来说,二级市场有可能通过套利去做投机,大家都想着投机和套利,那么VC这个行业就不存在了,所以一定要熬得住。我再举一个例子,十几年前我投过一个项目——西部超导,我投资最基本的判断是,当时全球七个国家做了一个计划,就是核聚变怎么取代核裂变,发展新能源。当年投这个项目,就是因为公司用自己的一套技术中标了ITER计划的第一供应商。现在回想,资本那个时候其实可以不投它,因为那个时候ITER能不能成功,根本不知道,只是前几天美国刚刚宣布最新的技术,输入的能量和产生的能量相比,成了正的结果。
后来,西部超导是在ITER计划相关超导材料底层技术的基础上做了延伸,做了核磁共振的更新,做了重离子加速器,开发了新型钛合金材料、核磁共振磁芯、重粒子加速等方向。如果VC能够从根本上触动这个世界最需要的东西,并支持它,那么在发展过程中还可能会派生出不同的应用路径,也能够印证这个方向是正确的。所以,我觉得推动人类社会的进步和革命,是VC的一个核心使命。
牛奎光:听一下中金王总的观点。您认为资本在科技和创新中的作用是怎样的?在现在的环境下有没有一些变化?
王曙光:我觉得资本对科技的支撑越来越重要。中国是把资本作为生产的要素,这是一个很大的社会主义理论的突破,所以资本在国家发展中的作用,通过改革开放40年已经证明了。去年融资还是增加的,虽然投资有所下降,但是往前看其实在泡沫退潮之后,资本使用效率会得到进一步的提升。
资本不是一个没有限制的供给状况,因为全球的国家都面临挑战,即资本要得到更有效的使用,尤其是在加息周期,资本是越来越宝贵的。无论是投资者和各级政府,其实越能够有效的获得资本,同时有效的使用资本,当地的经济和企业就能够变得更好。反之,如果都做得不好,对地方经济的增长也会很麻烦。
所以我认为,资本的获得在未来会变得更加的复杂,难度也会提升。我看到很多有前瞻性和有危机思维的企业家,哪怕他们有很多的现金流,也都在补充弹药,因为他们觉得下一步的科技创新可能需要大资本,这是一个特别明确的变化。所以我相信一级市场的投资估值会出现适当的调整,好的投资人会有好的机会,未来有弹药的人不会那么多,有持续弹药的人不会那么多。所以我觉得中国的资本市场,尤其是一级市场,可能会面临着一个更加健康发展的机会。
牛奎光:我们也听一听邝总和周总的意见。
邝子平:创业者有好的想法、好的创新,我们作为VC和PE从业者,在中间能起到什么作用?这个作用其实非常重要。我们可以发现,现在创新最蓬勃的社会,其实都是VC和PE行业最发达的社会,比如美国和中国。
因为我们投半导体比较多,最近看了很多日本做得非常好的企业。在某些细分领域,尤其是设备领域,都是发展了几十年甚至百年的老店,但是后继乏人,老一代不太想经营下去了,扩张也受到一定的障碍,尽管基本面很好。因为VC和PE行业发展不蓬勃,所以没有太多的年轻人去投身到创业领域,去继承日本打下的这么好的半导体设备江山。
而在中国,VC和PE投资能够起到一个很好的促进作用,这不是单一维度的行业。我们的能力体现在我们和企业家的沟通,我们对于技术趋势的判断,对企业家本身素质的判断等。投资的本质在时间,投早了是先烈,投晚了各个方面的因素不再具备。我觉得VC在其中起到了至关重要的作用,而且必须是市场化的VC和PE。
牛奎光:历史经验表明,一个存在适度冒险的大环境,对于科技创新而言是非常有益的。
周逵:绝大多数人希望在短期内看到成效,最好是立竿见影。但事实是多数好的商业回报需要长的时间和耐心。VC从业者是相信长期成长能带来更大价值的一群人,满怀热情去发掘和支持创新事业,帮助创业者创造出巨大的社会价值和产业进步。
这个过程要足够的专注和耐心,要分工分利,要面对不确定性的风险,也都有点反人性吧,而创投机制很好解决了这个问题。首先是VC把LP、GP、创业者、员工、再到整个资本市场有效叠加,融合了各个创新价值链的诉求,可以聚集力量办大事;其次是种子期、VC、成长期、还有S基金等,一起承担了创新交接棒的角色,拉长创新培育周期,有效弥补了人性中追求短期利益的弱点。
举两个例子吧,比如美团就像一个社会实践,没有十几年几十家VC参与的长期巨额资金支持,半小时到家的社会服务很难想像能大面积发生。又比如今天来做颗GPU芯片,如果没有交接棒的机制和共识,早期没人敢支持这样一个需要巨量资金和智力投入的事业,其实创业者也不敢出来。
所以,创投行业是促进创新和生产力进步的一个特别珍贵的力量,这一点在今天的宏观形势和变化下,尤其该得到认识和重视。
牛奎光:接着您的观点继续问下,之前模式创新时,需要一些基础性研究的硬科技,它的特点跟现在的硬科技稍微有一些不一样。换句话说,现在一方面是补短板,该补的补上。另外一方面还是在全球范围内做到引领。在补短板和引领的过程之中,可能有很多有技术的竞争,所以从这个角度上来讲,我们能做些什么呢?
周逵:现在看到科技创业者有不少从0到1的机会。之前从0到1是特别难走的阶段,现在在供应链安全思维下,对新公司新产品更宽容一些,走过0到1的机会也在增加。但是,目标不应是1而该是10或100。创业者在迈过0到1时,还是要准备面对参加全球标准的比较和竞争,投资者也应这样去准备。
牛奎光:最后我做下总结,今天非常感谢五位资深的投资人,给我们分享他们对于科技创新和创业的看法,对于资产方向的看法,以及中国经济可能出现的一些潜力方面,使得我们在未来的三五年之内,有机会做一些引领和突破。我也高兴看到,大部分投资人在今年充满挑战的环境之下,实际上都还保持了一个比较正常的投资节奏,这也说明大家对这个市场,对穿越周期还是有很强的信心。感谢大家的聆听,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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